“杭州模式— 山水城市综合绘画展”是中国美术学院综合绘画系主办的学术研究展，展览在杭州良渚、由安藤忠雄设计的大屋顶美术馆举办。开幕同时举办了一个包括参展艺术家和学者的小型讨论会，探讨当下综合绘画的发生语境和艺术创作的机制、价值取向与问题。这一兼具实验性和学院性的综合绘画展给杭州带来不一样的视觉感观。

在传统绘画中，材料语言一直作为造型和色彩的基础被隐蔽在幕后。而在综合材料绘画中，材料语言的意义被不断挖掘，其具有的物理特征、文化含义以及社会价值在绘画作品中不断展现。综合绘画还没有形成太多固定的程式，丰富的材料资源也能够让综合绘画承载艺术家更多的创造力与想象力。综合材料语言在多种艺术元素下有了重新聚合、变化无限的可能。本次展览的策展人、中国美术学院综合绘画系主任陈焰提出：“综合绘画中对媒质进行的种种尝试，不是以简单的材料堆砌，而是以媒质物性的转换而获得一种表达。借用哈姆雷特之口，与其说它们把我们已经知道的东西原封不动地交还给我们，不如说它们是帮助我们进行自我认识的工具或者媒介了。或者这是对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式的命题——只允许我们谈论世界，却不允许我们作为世界来说话的一个艺术回答。”

山与水是自然的因素，它指的是天地之间，也指的是生命的起止之间。山水赋予城市的另外一个意义，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关于它的艺术也始终存在着两个关注的方向：社会与自然。陈焰表示，展览中的二十四位艺术家几乎都与杭州有着一定的关联，他们的作品也许并非直接与山水和城市相关，但他们各自以其系统化的艺术认知与语言，通过对媒质的非常规应用，引领观者以特定态度和特殊角度去看杭州，看过往与当下，并意指未来。

在小型研讨会中，中国美协综合材料艺委会副主任、浙江省美协综合艺术委员会主任杨劲松从“山水城市”和“综合绘画”两个方面发表观点。他说，“山水城市”既富含南方人文情怀的理想，也体现了杭州的城市特征，大家更关心的可能是杭州艺术家会怎样与众不同地用视知觉的方式表达，他们是否恰如其分地呈现了每个人的生活愿景。但在他看来，材料、手段或身份并不重要，若是作品“会说话”，艺术家能恰当地言说自己的心性，恰当地用视觉的方式呈现出来，让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这就是众人未来所期待的。而“综合绘画”的根本特征就是打破了所有的画种的壁垒，就是让“绘画”这个每个人都能拥有的天赋不被所谓美学标准束缚。杨劲松反对“画种化”，他希望年轻人用自己的方式来建构自己的知识库和工具箱，为了理想重构自己的知识系统，能以自己的手法言说到位地表达。他还谈到综合材料绘画仍在实践中，仍然容许打动视觉文化观的作品出现，可以适度放宽入门的条件。“试错”的实践是具有积极意义的，今日中国的现实是具有丰富文化特征的现实，是过去任何习惯的表达方式难以容纳传达的，甚至可以说是力所不逮的。需要新的语言方式，更需要多种看世界的角度和方法去接近它，揭示它。因此，中国美术学院综合绘画系的理论研究和教育实践，一方面应密切关注实践动态，一方面保持一定的学术距离以补足目前看似热闹的实践趋势。

       展览中有许多当代性和实验性很强的作品，尤其是一些架上绘画作品，在样式、材料和观念上有大胆的突破，体现了当代艺术最明显的两个特质：观念性和行动性。对此，同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学院特聘教授孙周兴提出，行动就是观念，观念就是行动，这一点与20世纪的新哲学——现象学有关。他进而作出了解释，在当下真实生动的语境里，“观念”的理解和构成是自然而然的，不需要通过专门的理论和方法来达到，而是直接地、无中介地理解和构成的，这种直接性就是行动性，所以观念就是行动。艺术的本意一方面要通过行动改造社会，松动被技术加强的过于同质化的制度体系，从而为保卫个体自由作出贡献 ；另一方面则是重新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拯救和保存自然。在此意义上，艺术是整体性的，要通过行动和创造完成转变，最后实现博伊斯所谓的“痊愈”。

中国美术学院版画系教授、东方版画视觉文化研究所所长蔡枫则提出了三个问题 ：第一，在今天，绘画除了搞综合绘画还能做什么？第二，综合绘画的问题出在哪？第三，综合绘画需要“活” 的踪迹。他认为当代绘画就是综合绘画， 这是一个必然趋势 ；综合绘画不应该为材料而材料，不应该过度关注材料肌理和构成形态方面 ；要将综合材料看成“活”的踪迹，这是你触摸不到但能感觉到的一些不断生成的东西。中国美术学院人文艺术学院院长杨振宇追问道，为什么我们需要有“综合绘画”这样的观念？他同意综合绘画不能变成一种在材料表面重复性的一种套路，艺术创作是最要警惕套路化的。“综合绘画”概念的提出，就在于它具有一种“自反”意识， 提醒我们当代艺术创作的危机以及艺术何为的问题。综合绘画的艺术家需要背负更大的警惕意识，更加需要“不择手段”，以图实现自己的艺术目标与艺术理想。综合绘画的创作内容应该直接与艺术家的内在问题（危机）意识紧密关联， 每位艺术家都有自己的艺术问题的出发点，进而构成自己独特的表现方式。

研讨会中，学者们还从综合绘画的角度谈到了对作品的观看，中国美院当代综合绘画研究所研究员郑烨讲到综合绘画就是绘画自身的拓展，拓宽了对于绘画的理解和实践领域，持更加开放的姿态，把这种拓展理解为未来可能的某种新媒介的准备阶段、中间阶段、模糊阶段。本次展览的部分陈列带着绘画的形式，比如汪一、林岗的装置作品，展示的时候仅仅当成一个面来呈现，或者说引导观众从某一面去观看它，这里面明显带了绘画观看的烙印，也就是预设了最好角度的静态观看方式。当然，薛峰的装置作品本身也预设了一个绘画的立场，只不过是让观众在穿行和环绕中观看一系列运动中的绘画。所以，从观看方式的角度，这仍然是一个自我拓展意义上的“综合绘画”展览，而不是雕塑或装置。

我们是否一定要把媒介作为一个艺术表达的主要手段？陈焰说道，真正的艺术还是需要回到绘画、回到艺术史本身去解决，艺术家还是要对自己发问，需要对自然、社会有一种思考。艺术作品和媒介的关系，确实是艺术哲学的一大问题。

图说：

01 陈焰 七天 银盐胶片 300cm×84cm×7件 2020 图片来自艺术家

02 “杭州模式—山水城市综合绘画展”展览现场 2021

03 “杭州模式—山水城市综合绘画展”展览现场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