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中文 EN

宋代宫廷大舞中服饰与礼仪的视觉化呈现 | 讲座回顾

发布时间:2022-08-17

当代综合绘画研究所系列讲座

 

讲座主题

“宋代宫廷大舞中服饰与礼仪的视觉化呈现”

 

主讲人

王海明,品宋系列丛书主编 

 

学术主持

陈焰,教授、综合绘画系主任

 

对谈嘉宾

兰友利,副教授、中国美术学院图书馆副馆长

 

时间

2021年4月21日,18:00

 

地点

南山校区南苑大会议室

 

主办

中国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综合绘画系

当代综合绘画研究所

 

协办

南宋书房

 

 

 

 

    讲座主讲人王海明老师以“宋代宫廷大舞中的服饰与礼仪的视觉化呈现”作为研究对象,较立体地梳理了关于宋代宫廷大舞的文献和图像史料,以及日韩对宋代宫廷大舞的复原研究情况。

 

    讲座采用了一个艺术史的“融媒体”视角,尤其是在本土图像文献缺失的情况下,如何整合海内外各种材料来进行视觉化的呈现工作,其中包括宋代宫廷大舞“抛球乐”在朝鲜半岛的流传与复原情况等,为我们指出了一条可能的“视觉化”研究路径。

 

讲座内容主要分为五个部分:

一 有关宋代宫廷舞蹈的名目、服饰、舞具和唐舞等。

二 《乐学轨范》中的宋代宫廷舞蹈。

三 《华城园幸班次图》中的宋代宫廷舞蹈。

四 韩国“唐乐呈才”的视觉化复原。

五 韩国国立国乐馆复原的“唐乐呈才抛球乐”。

 

 

    第一部分为宋代宫廷舞蹈的名目、舞者服饰、舞具、唐舞的原名(图1,2),首先需要注意的是在东亚语境中“唐舞”这个概念,并不一定是特指唐朝的舞蹈,而有可能是指“中国古代”的舞蹈。我们在探讨东亚文化的时候,碰到“唐”字的时候,它的内涵,不一定特指唐朝,可能所指的是中国古代。宋代舞蹈的名目很多,多人舞蹈的名目也很多,要基本了解宋代宫廷舞蹈,我们需要理解两个基本概念:一是宋代宫廷舞蹈的节奏快慢,二是宋代宫廷舞蹈的人数规模的区别。

 

 

图1:《中国舞蹈史》中宋代宫廷乐舞分类统计表

 

图2:《中国舞蹈史》中宋代宫廷乐舞分类统计表

 

 

 

    南宋画家马远的《华灯侍宴图》(图3)是现在保留下来的宋画中与宫廷舞蹈有关的极其罕见、极其宝贵的素材之一。该图较忠实地还原了南宋某种宫廷舞蹈的演出:“十六个舞女腰间各背着一个杖鼓,一边击鼓一边跳舞。”从图中的舞蹈人物形象可以发现,这个舞蹈比较接近我们现在可以见到的朝鲜族的杖鼓舞。山东省博物馆展陈的鲁荒王墓出土的卤簿仪仗俑中有二十多架杖鼓,杖鼓在明朝无论官方还是民间,依然是很重要的乐器。

 

 

图3:马远(宋)《华灯侍宴图》

 

 

    另外,内蒙古博物馆所藏的、内蒙古地区出土的辽代乐舞壁画(图4)中的人物形象装束也比较符合宋朝人舞蹈服饰的样子,特别是其中的“簪花”传统。“簪花”是宋朝的官家(即皇上)非常喜欢的奖赏大臣的一种方式,较夸张的有“一年景”,即幞头上插满一年四季的代表花卉。这种传统影响到朝鲜半岛的“唐乐呈才”服饰至今。

 

图4:内蒙古博物馆藏辽墓乐舞壁画

 

 

 

 

《乐学轨范》中的宋代宫廷舞蹈

 

    中国流传下来的对于宋代宫廷舞蹈的记载和图像资料,相对来说是比较匮乏的,以上是部分为数不多的例子。

    讲座第二部分介绍了成书于1493年的朝鲜典籍《乐学轨范》。这是从中国传到朝鲜半岛的系统记载宋代乐学的书籍,而且到目前为止,仍然比较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宋徽宗礼乐改革的成就在这里有比较充分的表达。宋徽宗不仅画画好,还是一位全方位的艺术家,曾对整个青铜礼乐器进行了改革,考古实物例如杭州出土的“大晟钟”等。朝鲜半岛高丽时期对其礼乐改革成就有全盘的引进。

    《乐学轨范》比较详细地记载了各式乐学礼仪用具及乐器、舞蹈服饰等的尺寸、数量、大小和种类(图5,6),包括各种音乐舞蹈的表演和伴奏形式,是一部难得的穿越式、沉浸式体验宋代乐学的小百科全书。

 

 

图5:《乐学轨范》中的礼仪用具和乐器

 

 

图6:《乐学轨范》中的服饰

 

 

 

 

 

    第三部分主要讲的是朝鲜半岛朝鲜王朝的《华城园幸班次图》(图7,8,10),“园幸班次图”是皇上出巡的图像化记录。宋朝的这种图录形式及绘画传统影响到了朝鲜半岛,可惜这种图录形式在本土的保存状况不很理想,目前能见到的比较有代表性的是现存于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北宋《大驾卤簿图书》(图9)。宋朝的皇帝是领工资的,宋朝人也比较会花钱——宋朝官方在做活动的时候会向百姓公开一个费用表,例如祭天,官方会先画出活动地点的地图,然后列出祭天的时间、人数、卤簿仪仗、祭器、乐舞等的数据。通过绘图的方式记录整个活动的图叫“仪轨图”。朝鲜王朝时代的不少活动都有这样的“仪轨图”,且保存状况相对完整,值得我们参考。

 

图7:《华城园幸班次图》中的华城行宫图

 

图8:《华城园幸班次图》中的呈才图

 

 

图9: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大驾卤簿图书》局部

 

图10:《华城园幸班次图》中的“献仙桃”、“抛球乐”和“假面舞”。

 

 

 

 

    讲座第四部分是韩国“唐乐呈才”的视觉化复原(视频)。朝鲜半岛对于“呈才”有两个概念:一个叫做“唐乐呈才”,强调绝对原汁原味地学习中国的乐舞。另外一个是“乡乐呈才”,其中融合了本民族特色的乐舞。这两个概念在历史上分得十分清楚,而且出场的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唐乐呈才”出场先有两个挑竹竿的人,而“乡乐呈才”出场会先行跪拜礼。韩国国立国乐馆通过古代文献和图像资料,综合了建筑、器物、文学、服饰、音乐和舞蹈等诸方面复原了“唐乐呈才系列”,可以视为我们视觉化呈现宋代宫廷大舞的重要参考资料。

 

    讲座最后,王老师为我们视频展示了韩国国立国乐馆复原的“唐乐呈才抛球乐”(图11)。

 

 

图11:韩国国立国乐馆复原的唐乐呈才抛球乐,视频截图

 

 

 

嘉宾对话

 

兰友利:王老师刚刚带我们享受了一个视觉、听觉的盛宴,说明这种复原是一种活化的复原,它不是一个模糊的勾勒呈现,这个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启发。我在这里有很多的领悟,找到了很多沟通古今的视听觉元素,这个讲座同时也给我带来一种思辨的痛苦——就像刚刚王老师所说到的,我们作为当代的中国人,我们回望过去,看到自己祖先那种荣光,居然会有一种似曾相识又如此的遥远与陌生的感觉。尤其是刚才王老师说到单纯的吟诵宋代诗词等是没有办法进入古人的立体的生活世界的。

    面对游牧民族的大清洗,以及西方文化的强势进攻,我们再回过头看曾经走过的道路的时候,对古代的很多元素我们无法辨识。例如我第一次见到日本的唐乐“青海波”,以及“秦王破阵乐”——我感觉到了一种陌生感。中国古代传统文化于我而言有距离感,这样的距离感不知何种原因产生的,就像前面你说到的——我们现在用影视去复原一部作品,导演向你请教时会觉得这个服装“太过日本化”或者“韩国化”。韩国与日本他们对“唐乐”的模仿是比较完整的学习且基本不加改变,延续发展下来的结果,到了当代作为一个“唐乐”的标识,以至于我们中国人自身去观看这个事物时,反而无法辨认——这是一个比较具有争议的问题,这也是需要我们解决的问题。

    所以在这里我想到的一个问题就是关于这个节奏的问题: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涉及到东方文化的重要核心。就是——灵光。就像您前面拉动(马远《华灯侍宴图》)课件屏幕显示的节奏感受,如果拉快一点“灵光”就没有了,其实它是一种仪式,我认为这种仪式的保留很重要,所以说“节奏”在我们东亚文化,包括我们中国、韩国、日本的语境中,同一源头有不同理解,所以我想问问王老师如何理解“节奏”这个问题。

王海明就我今天给大家讲的宋朝宫廷大舞中服饰与礼仪的视觉化呈现这个问题来讲。首先讲的是服饰与礼仪,然后讲视觉化呈现,其实我对音乐方面不是太懂,我主要侧重视觉化呈现方面——我更加关注的是,一个从历史学、艺术史的角度去整合这些历史文献,包括在图像文献缺失的情况下,如何整合整体的材料然后进行视觉化的呈现。关于音乐、舞蹈我不是太懂,但兰老师这个问题非常好,我也在关注这个问题,比方您说的“秦王破阵乐”、与“青海波”。其实我听了也是有这种疑问的。我一直在关注B站上关于中国古代音乐文化复原的一个组合——“唐乐复原组”,大家可以听听他们演奏的曲子,基本上和日本演奏的没有多大区别,我们的贫穷限制了我们的耳朵,我们的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我所指的贫穷是指的我们对于古典文化认知的匮乏。对不起兰老师,回答不了您这个问题,但兰老师这个问题提的非常好。

兰友利:我听了王老师讲座的时候,我就是比较关注“活化”复原的展示方式——不仅仅是文字的描写,还需要动态的展示,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的观看方式的多元化造就了一个更加扩散性、更具张力的活的学术空间。

郑烨我与王老师有着较为相似的经历,受过美院的教育,也跨界学习了艺术学、艺术史等。这个讲座受教很多,我也能感受得到王老师复兴民族文化的虔诚之心!听了王老师与兰老师的对话,我亦能感受到“活化”传统文化的任重道远,从艺术史、艺术考古在此前不受重视到现在的逐渐火热,文物考古研究真的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但是我觉得,我们艺术学院的学生进行传统艺术活化的工作时与考古、文物修复是有不同的——兰老师刚刚讲到的“灵光”这个词,灵光的消失——这是关键的问题。也就是说我们穷尽所有的材料、手段和语言,都可能无法达到那个特定的“灵光”。因为这些物质文化或者说非物质文化的核心在于它的生长环境。因为那个表征性的环境已经消失了,单纯为了还原而还原已经没有多大意义。所以还原不是为了百分之百让观者觉得“这太像了”,而是应该让观者对宋代文化获得一个沉浸式的体验。我们来看日本也好,韩国也好,他们做的复原是真实的吗?觉得宋代就是这样吗?——当然不是!因为大家的“复原”,其实都是面对当下的,正如朝鲜王朝(也包括明朝)对于“华夏正朔”的文化重构和持守,而我们的当下则是一个商业社会,“复原”所表征的是商业社会的应用,正如你在博物馆里看到这个舞蹈的时候是要收门票的一样。因此不要把复原当成是“百分百回到唐朝或者宋朝”,回到唐宋,是一种虚诞的幻想。这是我对这个潮流的一个反应,但并不是反对复原性研究,我本人也喜欢做这样的事情,毕竟中国目前很需要这样的基础性研究工作。

金晓依谢谢王老师,我今天是来学习的,其实我对南宋的研究的不是太多。我们民艺博物馆可能会更靠近晚期一点的中国,或者是中国当代延续到当下的一些“民艺”。但是其实民艺他的背后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合并的一些成功的综合。您刚刚说自己是传统文化的“快递小哥”,我们其实也差不多。但是我觉得用“快递小哥”这个词来描述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因为传统文化在当下就我们现在对他的了解而言,很多时候是管中窥豹,我们虽然了解了一部分,或者我们看到了一些视觉化的呈现,或者一些文字的记载。但是,它背后有很多深度的内容,以及它的整个文化的系统性,还有一种文化和另外一种文化,一种人群与另外一种人群之间、或者说一个朝代与另外的朝代之间互相影响等等。其实它们中间的关系非常的复杂,我们没有办法真正的去建构起当时那种特别真实的历史现场。所以我觉得这个建构的作用非常的重要。

王海明最后我想告诉大家,应该如何去做一个“融媒体”的事情。我们应该打破自己的专业的界限,就我在中国美院读书的经验而言,在中国美院读书有时候更大的收获是在其他的专业里面,在中国美院读书不是只读“自己”的专业,而是去接受整个美院提供给我们的这个完整的训练。

    我们现在的时代,不是一个单纯的从文献到文献的时代,也不是一个单纯的从图像到图像的时代,而是一个“融媒体”时代。

    我的这个讲座,我的这个研究可能会有很多不恰当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批评,我更在意的是如何打破学科的界限,沟通各个学科的研究成果,对古代文化进行活化呈现的尝试行为。

谢谢大家。

 

 

 

曾晓杰/撰文

马静/编辑

王海明、郑烨/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