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网络艺术中的绘画

发布时间：2022-08-17

后网络艺术中的绘画

Painting in the Field of Post-Internet-Art

主讲人：克劳斯·默克尔（Klaus Merkel），教授

主持：陈焰，教授

翻译：张錡玮，博士

时间：2019年3月13日

地点：中国美术学院南山校区南山书屋（南山路210号，潘天寿纪念馆门旁）

主办：中国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综合绘画系/当代综合绘画研究所

1.引言

“展览设定主题为“东方来信”，“信”代表信息和讯息。当前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而信息也包含了来自于文字之外的图像。诸如微信等媒体技术工具随时随刻传递着各种各样的图像、文本和视频信息，信息传播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猛发展。在这样一个时代里，绘画面临着一系列新问题。绘画该如何在这个时代里传达出自己的信息呢？”

——引⾃《东⽅来信·携：2018–2019 国际青年绘画展》巡展邀请函（Letter from the East：2018—2019 Inter—Youth International Painting exhibition）

主讲人克劳斯·默克尔教授用以上这段话作为开场白，来讲述他作为画家是如何在实践中解决具体问题的。他开门见山地说，对于主题转换为客观形式的理解而言，“再生产/复制”（Reproduction）在西方现代主义时期就扮演了“关键角色”，无论这种转换发生在绘画还是其他形式当中，正是被称为“艺术作品”的这种事物的观念塑造了这种转换的中间地带。“复制”在这里，并非为了创造特定主题的可能性，而是为了在通常情况下学习关于“差异的本质”（德里达）的基本知识。认识到这⼀点，有助于我们在绘画中摆脱“天真的原创立场”，从而进⼀步成为观念性的信息“生产者”。默克尔教授认为，倘若我们将这些问题并置于新媒体和后互联网的时代，那么这就是绘画在今天的主要课题。因此，本次讲座的主题也可称为“当代艺术场域中的绘画图像”。

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1930-2004）

2.主从系统（返照回光）

Master Slave System（afterglow）

在当代艺术这样⼀个涵盖所有媒体的领域，默克尔教授说他八年来⼀直⽤以下术语来描述观念与技艺之间相互协作、相互依存的关系：“主从系统（返照回光）”。“主从系统”是⼀个计算机信息科学术语，代表⼀台主机和数台从属计算机所组成的⽤以处理纷杂信息的系统性架构。为了形象化地描述这种由主到从、再由从到主的“集中—分散—反馈—集中”式的信息处理模型，默克尔教授添加了⼀个颇具诗意的意象——经云层而漫射的落日余晖。鉴于系统构架中有主体的存在（主机/太阳），所有分散反馈的信息或者漫射的光线不仅仅具有自我指涉性，同时也构成了⼀个相互指涉的关系系统，并且最终都回馈到主体，服务于主体的“再⽣产/复制”（Reproduction）。因此这个意象的深层含义，恰恰对应了佛教所谓的“返照回光”。

3.“当代艺术是后观念艺术”

（彼得·奥斯本）

讲座的第⼆部分涉及了自极简主义和观念艺术以来的“表征的危机”问题。默克尔教授⾸先介绍了两位重要的艺术家：亨利·弗林特（Henry Flynt）和罗伯特·莫里斯（Robert Morris），两⼈都于1961至1963 年间开始艺术实践，都对艺术产业系统进⾏了内在批判。但是，他们并未采⽤叙事性⽅案来解决问题，而是通过非装饰艺术的⽅式来打开⼀条含有丰富呈现模式的表达路径——是批评还是装饰？这是对启蒙的核心追问。其中，“绘画之死⼀号”乃是建⽴“公众性”的第⼀步，因为在同⼀时刻，丹托（Arthur C Danto）意识到了安迪·沃霍尔创作于1964年的“布里洛盒子”（Brillo Box）所蕴含的表征性力量，进而开始谈论“绘画的死亡”。接下来就是⼀系列挪⽤的历史和表征的危机，它们相互连接而构成⼀条⾛向自觉的时间线索，默克尔教授也提到了⼀些经典案例。

Brillo Box (Soap Pads) 布里洛盒子

Andy Warhol

Synthetic polymer paint and silkscreen ink on wood

43.3 x 43.2 x 36.5 cm，1964年

现代艺术博物馆：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https://www.moma.org/collection/works/81383

4.“南德语法”

South German Grammar

作为时代见证者，默克尔教授认为，他与绘画的特殊渊源，就是⼀个从所谓的“德国绘画英雄”发展到通过“重复绘画”（repainting）来构建系统性绘画的过程。“重复绘画”乃至于以后数字化/互联网为参照系统而不断质疑绘画本身。默克尔教授以自己的作品为例，勾画了他过去四十年来作为⼀名艺术家的⼯作，简短地说，就是构建⼀个自我指涉的替代模式，而不是寻找叙事性解决方案。在这部个⼈艺术史中，自然少不了关于1980年代榜样们的那些绘画，尤其是制造了“德国绘画英雄”之类东西的德国卡尔斯鲁厄艺术学院，比如他的教授们：乔治·巴塞利兹（Georg Baselitz）、马库斯·吕佩兹（Markus Lüpertz）和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以及作为他们反面的彼得·德雷尔（Peter Dreher）。

那么，“重复”（Re）什么？默克尔教授的绘画就是建立在不断复制自己的作品的基础之上。这种绘画模式始于他创作于1980年代末的组画《画册绘画》（catalog-paintings）。默克尔教授分享了他的⼀些具体⽅法。他说1980年代的德国绘画有⼀个现象，就是所谓的“坏画”或“胡画”（也被称为“新野兽派”）。当然这不仅仅是德国现象，还有其他艺术家也是如此，比如路易斯·劳勒（Louise Lawler）、艾伦·麦考伦（Allen McCollum）、斯蒂芬·普利纳（Steven Prina）、马丁·基彭贝格（Martin Kippenberger）、安德烈·弗雷泽（Andrea Frazer）、菲利普·加斯顿（Philip Guston）、马塞尔·布达埃尔（Marcel Broodthears）、约翰·巴尔代萨里（John Baldessari）。而这就是劳拉·安德森（Laurie Anderson）所说的：“这是时代，这是时代的记录”。

Katalogbilder Monogramm 画册绘画单色

Klaus Merkel，个展现场

德国，科隆，1993年

KLAUS MERKEL 个人网站：

https://merkel-atelier.de/

https://merkel-atelier.de/einzelausstellungen/katalogbilder-monogramm

Katalogbilder 画册绘画彩色

Klaus Merkel，个展现场

德国，斯图加特, Annette Gmeiner 画廊，1993年

KLAUS MERKEL 个人网站：

https://merkel-atelier.de/

https://merkel-atelier.de/einzelausstellungen/katalogbilder

5.“这是时代，这是时代的记录”

诚然，“复制”是（现代乃至于）后现代艺术世界的全球性问题，但撇开所有问题，⾸先必须要将这些具体操作组织成为⼀个系统，让每⼀件艺术作品都能⾃我⾔说所⾯临的状况。这就涉及到表演性绘画（即绘画作为⼀种⾏动并关注其所带来的改变效果）的⽅法和策略。默克尔教授说，这⾄少是⼀种被赋予了上下文关系的绘画，或者是⼀种绘画出来的上下⽂关系——或者两者都是。在这里，默克尔教授顺便提起了乔治·修拉（George Seurat）的例⼦——修拉创作于1887–1888年间的组合绘画（即画中画）《⼥模特》。他认为修拉是他刚刚提到的这⼀实践领域的前辈⼤师之⼀。

Models (Poseuses) 女模特

Georges Seurat，Oil on canvas

200 x 249.9 cm，1886-1888

巴恩斯基金会：

The Barnes Foundation：

https://collection.barnesfoundation.org/objects/6994/Models-(Poseuses)/

作为“时代的记录”，默克尔教授又转向了⾃⼰的作品，谈起了他的作为展览装饰和背景的绘画作品——《永远回顾的作品》。他问道：⼀幅绘画必须解决什么样的问题，才有可能⽅⽅⾯⾯融入⼀个（展览的）内在系统？进⼀步说：展览究竟扮演了怎样的⾓⾊？默克尔教授随后例举了五个历史上的重要展览，它们不仅具有历史意义，⽽且最近都被“再⽣产”了：

（1） 2013 年，普拉达基⾦会重新推出了 1969 年的展览“当态度变为形式”(WHEN ATTITUDES BECOME FORM)。

2013年，展览现场

威尼斯，普拉达基金会

图源：Public Action :

http://www.publicaction.fi/a-radical-redux/

普拉达基金会：Fondazione Prada

https://www.fondazioneprada.org/

1969年，展览现场

瑞士，伯尔尼博物馆

图源：Public Action :

http://www.publicaction.fi/a-radical-redux/

普拉达基金会：Fondazione Prada

https://www.fondazioneprada.org/

（2） 2014 年，纽约犹太博物馆在它 1966 年的“初级结构”（Primary Structures）展览的基础上推出了“其他初级结构”（Other Primary Structures）展览。

2014年，展览现场

纽约，犹太博物馆

犹太博物馆

The Jewish Museum：:

https://twitter.com/thejewishmuseum/status/725363721481105408?lang=el

1966年，展览现场

纽约，犹太博物馆

犹太博物馆

The Jewish Museum：:

https://stories.thejewishmuseum.org/the-jewish-museum-remembers-kynaston-mcshine-1d6741c02815

（3） 2014 年，在汉斯-于尔根·哈夫纳（Hans-Juergen Hafner）策划下，莱茵兰和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艺术家协会推出了“非物质”展（Les Immatriaux），以致敬弗朗科斯·利奥塔（Francois Lyotard）和特艾瑞·夏普（Thierry Chaput）于 1985 年在法国巴黎蓬⽪杜艺术中⼼策划的同名展览。

2014年，展览现场

德国莱茵兰与威斯特法伦州美术馆

德国莱茵兰与威斯特法伦州美术馆

Kunstverein für die Rheinlande und Westfalen：:

https://kunstverein-duesseldorf.de/en/exhibitions/les-immateriaux-for-instance/

1985年，展览画册

法国巴黎蓬⽪杜艺术中⼼

monoskop：PDF

-Documents-Catalogue, Vol. 2: Album et Inventaire.

https://monoskop.org/images/5/52/Les_Immateriaux_Album_et_Inventaire_catalogue.pdf

（4） 2015 年，法兰克福现代艺术博物馆在它 2005 年的伊莱恩·斯图尔特文（Elaine Sturtevant）的个展“残酷事实”（Sturtevant: The Brutal Truth）的基础上又推出了她的完整回顾展“绘画反复”（Sturtevant: Drawing Double Reversal）此后在维也纳和柏林进行巡展。

2015年，展览现场

法兰克福现代艺术博物馆

inexhibit.com

图源：法兰克福现代艺术博物馆

Museum für Moderne Kunst：

https://www.inexhibit.com/marker/frankfurt-sturtevant-drawing-double-reversal/

2005年，展览现场

法兰克福现代艺术博物馆

indexmagazine.com

http://www.indexmagazine.com/interviews/sturtevant.shtml

（5） 2018年，纽约巴德学院海塞尔博物馆举办了⼀个名为“成为艺术的条件1983-2004”（The Conditions of Being Art, 1983-2004）的展览。这是两家画廊的联合艺术项⽬，即由两名杰出的八十年代纽约艺术界代表——科林·代·兰德（Colin de Land）和帕特·贺恩（Pat Heam）——联合推出。

2018，“成为艺术的条件1983– 2004”，展览现场

纽约巴德学院海塞尔博物馆

纽约巴德学院海塞尔博物馆：

Hessel Museum of Art，Bard College：

https://ccs.bard.edu/museum/exhibitions/248-the-conditions-of-being-art-pat-hearn-gallery-and-american-fine-arts-co-1983-2004

6.“后互联网场域中的绘画”

讲座的最后部分是默克尔教授介绍他参加过的两个属于这个话题领域的重要展览：其⼀是 2015 年，波恩艺术家协会举办的后互联网艺术家作品展，参展人还有亚历⼭德拉·多曼诺维克（Aleksandra Domanovic）和因格维·赫伦（Ingve Holen）；其⼆是2019年，伦敦画廊Project Native Informant 组织的后互联⽹艺术家作品展，由 DIS 小组和朱丽安娜·胡克斯特（Juliana Huxtable）策划并参与。默克尔教授引导我们去思考以下问题：要成为反映/反思后数字时代的艺术作品，⽆论它是关于未来的幻想，还是关于乌托邦场景的当代游戏，绘画的⾓⾊究竟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