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山，见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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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湖山”开展之际

孙善春

 

 

    我本无家欲何往，故乡无此好湖山。

    陈焰教授把展览题目发来，只是二字，湖山。扑面而来的，是苏东坡这两句诗。湖山信是东南美。湖山这两个字是很有意思的。湖可以很大，大过江河，但湖加上山，就总是大不过江山或河山；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也是东坡的诗句，却不能换湖山。

 

 

湖山 - 山水

 

    湖山到江山，就仿佛又引来了无尽的沧桑浮沉，历史，但还有一个更大的东西，既实在又玄虚，名叫山水。宋朝的郭熙说，“山水，大物也。”因为这个大，山水间什么都有，所以难以把握全貌，全部。而湖山二字，常令人想起林逋的诗“片山兼水绕，晴雪复漫漫。一径何人到，中林尽日看。” 小至如此湖山美景，大至奥妙自然，承载着艺术家们的所思所感与无限敬意。

 

 

“综合”

 

    绘画是难的，“综合绘画”是难的。汉字如此神奇，这个“综”字，是拿纺织做比，就是把经线纬线连接起来，这样，才能织出完整的布匹。所以综合的宗旨，就是错综聚合，为我所用了。而综合的“合”字，也有耐人寻味处：当然它也有聚合的意思。就文化而论，综字之于经纬，不正对应着古人所谓的“文”吗？经纬织成布匹，才能在上面作画写字，万里江山入画图；当然，湖山也一样可以入了。而这样的艺术，绝非易事。综合是多，而这种多，这繁复，其目的只不过如达芬奇说的，为了回到根本的单纯。

 

    有人说，综合绘画是研究多种媒介应用的；这种理解，就不能称得上完备了。如果媒介就是讯息，画家在这个时代，要做的就并非操控各种各样的媒介来进行创作，而是首先如何处理纺织各种各样的过载的信息。而这一切，就发生在我们现在所身处的生活，这个自然的又技术的现实世界。就像出门就看见湖，走几步就是山。湖山，是我们的生活，是我们的历史，我们的文化。或者说，是我们的画布。

 

 

天地 - 人文

 

    还有人说起“大绘画”，大卫·霍克尼，提到“大信息”；都值得思考一二。这里，或者我们可以不时回到古老的文人画，因为这样的文人画家，关心的都是大的东西，大到超出画面，逸出笔墨了。古人所谓天地人三才，天文地理，都是造化的文化，都是大文章；而人的工作，与天地成三，称为“人文”，这种艺术绘画参与其中的运作可谓大了：大的信息在哪里？在人文的消息。如果不能接受把握这样的信息，并以其编织起线条或者色彩，那么，再繁复的绘画也只是徒有其表，徒具绘画之名，因为其并未进入这大的造化与文化沉思之中。而湖山，是亦可为江山，河山，亦可为山水的。同出而异名，而得转化之机者，副合名实者，正是古时的文人，文人的画家，惟有他们，能令世界万物各安其位，得其所哉。正因为如此，达芬奇才称伟大的画家为第二等的造物主：绘画作为文化，根本在于回答人文世界的根本问题。

 

 

画 - 文

 

    宋朝的理论家，就在这湖山之间的南宋人邓椿，留下一句名言：“画者，文之极也。”有人说，这话的意思是，当文学到达边界无法表达的时候，就需要绘画了。有人说并非如此，他的意思应该是，绘画是所有的文化形式中的最高点。解释不一。不过，我们这里的重点在于：绘画，从中国传统的根本上来说，就是一种“文”：无论是作为关乎线条的“错画”之意，还是关乎色彩的“五色成章”。画，就是对天地万物的组织与安排，而这种安排，本来就是无比丰富的。保罗·克利说绘画是让不可见者可见，正有这个意思。

 

 

真见 · 庐山

 

    有人会说，万物盛极而衰。文化有衰有变，但如果绘画衰败了，真正的原因，可能只能在于一点：绘画忘记了它的本源，忘记了它本来是一种文，是一种天地之间的大文，天地世界的编织创意。失落了这画作为文的大意，绘画，必然只能成为外壳，没有生活，没有生命，因为，它失去了赖以存在的世界。湖山仍在那里，但是，没有了湖光山色，只是死景。苏东坡说，“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因为，西子首先是活的人，然后才是美人。而美人之美易见，湖山之美难得：如东坡所谓山水为胜。而东坡又说山：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庐山的真面目，是难以识见的。问庐山真面目何似？正如我们要问，绘画是什么？而横看侧观，远近高低，综合二字就在其中了。这综合的工作，端赖直要探索全山者，有大眼光者，欲得真相者：因为全部的山，只是真山。直到真见，就只是一个庐山；而庐山也并非只是一个名字。在这里，可能就是南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南山。

 

 

综合 - 见南山

 

  所以在这湖山，也要见个南山。南山有什么？南山有湖山之美，南山也并不只是山，南山入画，可成山水，可为田园。那清朝住在吴山之上的才子李渔说：＂才情者，人心之山水；山水者，天地之才情。＂所以山水之间，有天地人心；或者说，正是，天地人心的一场交涉，艺术家与世界的一段综合化工。综合绘画是什么？或者，正是让绘画者行远而返，只为一见绘画真面目，如识庐山，如见南山。而在这一场名为“湖山”的绘画湖山之间会看见什么？看见湖，看见山，看到湖山胜景，看到江山风雨，山水云烟。如果用电影《一代宗师》里的话来说，就是“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我愿意相信，这，即是许多老师，许多同学一力追求的同一个境界；此时此地，湖光山色里闪烁的，是南山这座艺术殿堂里几代画人手中的力量，眼中的光。

 

 

孙善春

2020年6月15日

 

 

 

策 展 人：孙善春

 学术主持：陈焰  

 

主办单位

中国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

当代综合绘画研究所

 

展览时间

2020年6月16日——26日

 

开幕式

2020年6月16日 15:00 P.M

 

展览地点

三尚当代艺术馆

杭州市上城区延安路52-2号